第 4 部分阅读
?”
她望了望欧阳空一眼道:“他身带杀孽但是却又有善根,智慧极高却又似愚……”欧阳空皱眉道:“这就使你这样惊讶?”
苦因比丘道:“你看他眉心之中这一点红印是否令人骇异?”
她叹道:“就这一点红印,使他的杀孽深重,智慧超人的本性全都显露出来,将来定是江湖上一个大魔头,杀人累千,血流盈河……”“那只是被一条蜥蜴所咬留下的痕迹,有什么值得你这样惊骇?更不必如此预言,将来的事你又怎会知道?”
苦因比丘又凝神看了白长虹脸上,她摇了摇头道:“阿弥陀佛,我不能眼见江湖之中又掀起骇然大波,使得无数的人死在兵刃之下。”
欧阳空秃眉一扬道:“你的意思是不愿救他了?”
苦因比丘肃然点了点头,将玉盒放入袖中,默然昂首望着蔚蓝的天空。
欧阳空楞了一下,沉声道:“你是确实不愿救他?宁可眼见他死?”
苦因大师解下颈上的佛珠,缓缓的数了起来,嘴里开始念着经呗。
欧阳空狂笑道:“我太痴于过去,你却迷于未来,看来我们的确不能合为一起!”
他大喝道:“我要将百毒谷炸为平地!”
苦因比丘宁静地道:“你得先将我杀死,然后再炸平此谷!”
欧阳空一怔,怒骂道:“你这岂不是存心与我作对?”
“天傲!”苦因比丘喝道:“你要逆天行事,我可不敢如此。”
欧阳空狂笑道:“哈哈!逆天行事?我偏要逆天行事!”
他脸容陡然一整,道:“看在你的面上,我放过他们一条生路,不到五年,他自己会来报这个仇的!那时再血洗百毒谷也不迟!”
苦因比丘垂首念道:“阿弥陀佛——”
欧阳空重重地跺了下脚,俯身挟起白长虹,长啸一声,飞身跃起六丈,朝谷外飘去。
苦因比丘抬起头来,望着欧阳空那灰白的影子消逝在山崖后,长啸道:“眼见江湖之中又不能平静了,我还是回庵里算了。”
她转过身来,踽踽而去,阳光将她的影子拖得长长的。
有风,带起浓浓的血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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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十面埋伏
黄昏的阳光无力地照射着,蝉声嘎嘎,整个山里都几乎被蝉声充满,令人有烦厌的感觉。
“哼!这些叫不死的蝉,吵得人脑子发胀,搅得我老人家火起,把整座山都烧了!”
欧阳空站一个凹入的山崖边怒骂着,他怒气冲冲地一掌劈在石壁上,削下一大块岩石。
在他身后一个小小的水潭,顺着崖壁有一条涓涓细流,山水流进那个水潭里,发出叮叮的清脆声响。
白长虹整个身子都浸入水中,只留下头部露在水面,他的脸孔苍白,眉心当中一点鲜红的痕印,在闭着的双眼之间,一条黑线横在眉宇之间。
欧阳空燃起烟丝,猛地深吸一口,喷出了浓浓的青烟。
他自言自语道:“我中了毒还能够以毒攻毒,让金蜈之毒冲化无影之毒,然后运气逼出,但是这个小子一点武功都不会,现在又没有解药,怎能化去他的毒呢?”
他皱着秃眉,左手不停地搔着头,往来蹀踱着,好一会才咬了咬牙暗忖道:“我运功替他搜过周身一百零八个岤道,逼出毒性,若是他造化够,我就替他打通任督二脉,若是造化不够,毒性攻心,他就死定了!”
他含着大烟杆,用力一吹,“噗!”的一声,烟碴飞出三尺开外,没入崖壁之中。
回过头来,他深吸口气,将烟杆插在红腰带上,双手搓了几下,然后盘膝坐下。
面对水潭,他将白长虹自水潭中拖了起来,把穿在他身上的银镂宝甲解下,正待运功行那“搜宫过岤”驱除毒性之际。
蓦地……
一阵清脆的铃声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道:“在这里了,在这里了!”
欧阳空猛然抬头,只见一只遍体雪白、鲜红嘴喙的鹦鹉站在突出的崖壁上,正自扑着双翅,所以带动着颈上挂着的金铃,发出阵阵细碎而轻脆的声响。
他咦了声,右掌虚空一抓,一股劲道发出,往那只鹦鹉抓去。
那只鹦鹉失声叫道:“姑娘救我,姑娘救我!”
欧阳空轻轻握住那只鹦鹉,笑道:“好灵巧的小东西!”
那只鹦鹉不停摇动着金铃,叫道:“姑娘救我,姑娘救我!”
欧阳空嘿嘿笑道:“我又不想伤你,叫什么姑娘救你?”
一声清脆的声音道:“嗨!大烟杆,你不要伤害我的白翎!”
欧阳空一听声音便知道是谁来了,他侧首道:“小精灵鬼!你怎么来了?”
夏馥萍叫道:“喂!大烟杆,你还不把我的白翎还我?”
欧阳空左手一放,那只雪白鹦鹉立即振翅飞到夏馥萍的肩上。
“我怎么从没有看见过你养的这只鹦鹉?”
夏馥萍轻轻地摸了摸那鹦鹉的羽毛,道:“白翎一直在师父的庵里,很少出来。”
她哦了声又道:“师父叫我带来五颗冷梧丸给你。”
欧阳空一愕道:“你师父是苦因比丘?”
夏馥萍点了点头,黑亮的眼睛眨动了一下,却突地看到躺卧在欧阳空怀里的白长虹。
她脸色大变,急奔过来,道:“长虹,白长虹……”当她看到白长虹脸色苍白、紧闭双眼的情形,不由得大为惊恐道:“他怎么啦?”
欧阳空道:“他是被毒门的几个堂主所害,中了毒所致,令……”他顿了一下道:“令师叫你送这冷梧丸来,就是为了要救他一命!”
夏馥萍赶快蹲下身来,将冷梧丸塞进白长虹的唇间,然后双掌合拢,捧起流下的山水,灌进他的嘴里。
她怜惜地伸出手指,要将白长虹眉心的血痕擦去,但是那点血痕却依然鲜艳地留在眉心之间。
欧阳空指掌齐飞,将白长虹岤道拍开,停顿了一会,他肃容道:“你回去禀告令师,我会了解她的心意,今后我将要看住白长虹,不让他做出过份之事。”
他又顿了顿道:“五年之内,他一定会重来百毒谷。”
夏馥萍感到一阵黯然,她垂下头来,轻声道:“你一定要叫他报仇?但是爹爹与他又有何仇呢?”
欧阳空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他的来历,不过他重来百毒谷时,我会叫他先去见见令师。”
夏馥萍痴痴地望着白长虹,好一会方始轻叹口气道:“我第一次救他是在晨光微煦、天色刚明的时分,那时他披头散发浑身污泥,也是中了毒,现在将近黄昏,他仍旧是浑身潮湿,中了钜毒,唉!”
她缓缓站了起来,轻声道:“毒门与他真有不解的大仇?他真是点苍弟子?”
欧阳空默默凝望着夏馥萍,他想到了许多的事,那些过去的往事……他的瞑思中有着年轻时的欢笑,也有着深沉的悲哀。
他暗暗叹了口气忖道:“她多像年轻时的筱芳,娇柔而多情,美丽而善良,但是她所爱的人都是与她有仇,以致空留恨事。”
夏馥萍喃喃道:“为什么他与我有仇?为什么?”
欧阳空拾起头来,沈声道:“人生之间,有仇亦有倩,但是仇终可解,情难再生。”
夏馥萍神情一震,念道:“仇终可解,情难再生……”她的眼睛一亮,感激地望了望欧阳空,但是仅一会儿,她那清亮的眼里便黯淡下来。
她轻声道:“我不知道要怎么做才好?”
夏馥萍眨了眨眼睛,她那浓浓长长的睫毛里,挤出了两颗晶莹的泪珠。
正当这时,白长虹呻吟了一声,翻转着身子。
夏馥萍举起袖子轻轻地将两颗滚落在粉颊上的泪珠擦去。
她依怜地望了白长虹一眼,幽幽地道:“我不等他醒来了,我要回去向师父覆命!”
欧阳空双眉一扬道:“你师父是住在什么庵里?”
夏馥萍答道:“谷西苦因庵。”
欧阳空望着她姗姗行去的婷婷背影,低沉地叹了口气。
夏馥萍缓缓地伸出纤长的玉指,缓缓的在停落她肩上那只雪白鹦鹉的羽毛上轻轻地摸挲着。
她柔声道:“白翎,天晚了,我们回去吧!”
那只雪白鹦鹉扑扑翅膀,轻叫道:“天晚了,姑娘回去吧!”
铃声轻响,渐渐远去,夏馥萍那修长的身影消失在山崖边,一缕淡淡的斜阳映了进来。
欧阳空轻叹口气道:“唉!一个天真纯朴的少女,一旦遭遇到爱情,便将变成如此多愁善感。”
他喃喃道:“她长大了,她是已经长大了!”
他默然了好一会,崖石间只有听到山泉滴落小潭里的叮叮脆响,洞中寂静如死。
一阵山风呼啸而过,白长虹发出一声呻吟,他猛然一张嘴,吐出一口黄黑的水液,霎时周围洋溢起一片腥臊之气。
欧阳空自沉思中清醒了过来,他哦了声,右手一托,将白长虹推进水潭之中浸了两下,又把他拖了起来。
白长虹惊悸地叫出声,挣扎着喊道:“我不要死,我不要死!”
欧阳空道:“你没有死!小子,你睁开眼睛看看!”
白长虹在惊惶中睁开眼睛,茫然道:“你没有死?”
欧阳空怒骂道:“小子你放什么屁?快起来,别像我一样反穿皮袄装老羊了!”
白长虹忍不住笑了一声,他缓缓爬了起来,道:“前辈,是你救了我?”
欧阳空皱眉道:“小子,别老是说些废话,你放我出来,难道我还能眼见你翘辫子?”
他顿了顿道:“哦!小子,我告诉你,下次别再称我什么前辈,就叫我大烟杆或老烟虫都可以!”
白长虹挥了挥身上的水,苦笑道:“是前辈把我浸在水潭里的吗?在下没有衣服可以换了。”
欧阳空一瞪眼道:“叫你废话少说,你偏要说?小子!我若不将你浸在水里,你怎么会清醒过来?”
他一拍大腿站起身来道:“我老人家肚子也饿了,平常这个时候,那些毒子毒孙早就乖乖把饭菜送来,唉!现在为了肚皮又得奔波了!”
白长虹听他一说,自己肚子也饿了,问道:“前……大……老烟虫,这儿离镇上有多远?
在下的肚子也饿了。”
欧阳空道:“这儿还在山谷里,至少要跑一个时辰才能有饭吃,但是小子且慢说吃饭,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他凝望着白长虹道:“你是不是点苍弟子?”
白长虹摇了摇头道:“在下并没有学武,但是家父与点苍前代掌门是结拜兄弟。”
一想到点苍被大火所焚的情景,他黯然道:“但是点苍派已经不能立足于江湖了!”
欧阳空问道:“小子!你想不想跟我学武艺替点苍报仇?”
白长虹摇了摇头道:“我不想跟你学武,我要先找到我爹才……”“哼!”欧阳空气得重重地一哼,怒道:“多少人要跟我学武,我都不要他们,你却在遭受到如此重大的打击后还不想学武!嘿!看来我这中原一怪的绰号要转赠给你了!”
白长虹嗫嚅道:“在下的意思不是这样,我是想要找到爹爹,跟他学习剑法,他的上清剑法是无人能敌的呢!”
他坚毅地道:“但我一定要以点苍剑法替义伯父及点苍报仇!”
“好志气!”欧阳空竖起大拇指赞了声。
但是他又皱了皱眉头道:“那么我答应你的三个要求,岂不是永无实现的时候了吗?不行,你非要跟我学武不可!”
他挥了挥手,制止白长虹说话,继续道:“小子,你虽然学了我的武功,但是你可以不必叫我师父,因为我教你武功只是为了心安,否则我是饭都吃不下去了。”
白长虹道:“老烟虫,你不必如此,怎么样我也不学你的武功,但是你可以送我到青城山顶去,这算是我第一个要求!”
欧阳空气得跳了起来,大喝道:“好!我这就连夜送你上青城山顶,我也不问你为什么,这总行吧!”
白长虹歉然道:“我……”
欧阳空摇摇手道:“别多废话了,快将你的银镂宝甲穿在长衫里面,我们赶路吧!”他头也不回的走出崖洞。
白长虹穿好那银镂宝甲走出崖洞时,满天的红霞已将褪去,夜幕洒了下来,在深蓝的弯空有一颗明亮的星星。
暮色沉沉,欧阳空一拉他的手臂,跃下山去,转瞬便消失在树林里……又是一个黄昏,整个青城山都沐浴在落日斜晖里,山巅上一片金光,自片片的白雪中流泻下来绚丽的色彩。
这真是一个美丽的黄昏。
“呃!好美的黄昏!”
白长虹仰首望着在晚霞笼罩下的青城山,发出一声喟叹。
欧阳空点了点头道:“峨嵋天下秀,青城天下幽,的确名不虚传,我老人家了却你的愿望后,从此单人一杆,行遍天下各大名山,再也不多问江湖事了。”
白长虹轻叹了口气道:“我却将从此卷入江湖旋涡里,为了仇杀之事而奔波!”
欧阳空瞥了白长虹一眼,只见他眼中锋芒暴射,自有一股无形的慑人神威显露出来。
他心中一动,想起苦因比丘所说的话来,不由仔细的注视着白长虹眉心的那点红色斑痕。
陡然,他的眼睛眩惑了,那点红如血的斑痕在他眼前不断的扩大。
他喃喃道:“江湖上已将大起波涛,血腥遍地。”
白长虹侧道望见欧阳空眼中露出惊骇的神情,诧异地问道:“你怎么啦?”
欧阳空定了定神道:“没有什么!”
他转过视线望着山上,道:“赶快上山吧!天快黑了。”
他挟起白长虹登上石阶,朝山上飞跃而去。
才行了十几丈,他突地见到石阶之上血迹斑斑,血腥味重得很,他咦了一声道:“这里莫非有人……”他目光扫处,只见石阶旁倒着几具尸体,一眼望去,都是被犀利的剑刃所伤,每具尸体相同的地方都是胸肋之间一道伤痕,深入肋骨之中。
他秃眉一扬道:“好厉害的剑法,好干净的手法,这唯有一流剑手才能够如此准确的一剑致人于死命!”
白长虹脑中意念一转道:“这是爹爹所杀的!”
他说道:“我记得这是射日剑法那一招‘斜阳无力’所击出的位置!但是他为什么不使出上清剑法呢?”
“哦!”
欧阳空道:“那么你老子是受到别人的伏击,走,快上山去!”
他飞跃而上,只见石阶之上,尸骸纵横列置,一眼瞥去,都是肋下中剑而死,显然都是同一人所为。
他暗忖道:“白长虹的老子竟是这么高明的剑手,用剑之利真是不同凡响,但是现在受到这么多人的围攻,不知是否与当年点苍神剑之失踪有关?”
他这时记起了当年点苍神剑谢冰清携剑大会中原八大门派掌门人,后来一齐失踪的事来。
这件事数十年都没有一点下落,成为武林中的一段无头公案,为此各派继任掌门都曾派遣弟子到江湖各处追寻,但是却仍然不能得到一点消息。
一直闹了将近二十年,这九大门派宗主一齐失踪的事才慢慢被人遗忘。
所以欧阳空一时没有想到这件事,后来看到那么多的尸骸,才突然记起点苍神剑大会八大门派宗主一齐失踪的事。
他思忖之间,身形毫不停留,更加迅速的飞跃而上,因为他要证实自己的想法,也想要看一看点苍名震江湖的“射日剑法”到底如何奥秘。
白长虹闻到浓浓的血腥味,又见到那些被剑刃杀死的武林人物,不由得心里忐忑不安,恨不得插翅飞上青城山巅。
一路上的尸骸愈来愈多,每具尸骸的服装也愈来愈复杂,连和尚道士都有,尸体堆在石阶草丛上,遍地可见血迹,连青绿的草丛都已染为红色,残酷无比。
欧阳空眼光犀利无比,他见到那些尸骸虽然愈来愈多,但是身上的致命之处,已并非完全是胸肋之处,剑痕凌乱无比,显然是用剑之人已经受伤。
他暗骂道:“这些王八羔子的,聚集了三十多人来围攻一个人,还设了那么多的埋伏,哼!看来这些家伙都是各大门派的,显然当年那件事又将重演。”
他提起一口真气,运集浑身功劲,蹑行于树梢之上,藉着树枝弹力,一跃六丈,飞登山巅。
怪石狰嵘,丛草杂树,在淡淡的斜阳下有着幢幢魔影,随着山风吹来,摇曳不定,恍如鬼魅山魈。
欧阳空一口气越过宽达三丈的草丛,立足在一块巨石之上,方一站定,他便听到剑击之声,赶忙探首望去。
眼前一块平坦的土坪,土坪之上三条黑影正纠缠在一起,显然正是在拼斗着内力。
欧阳空正想飞跃而去,蓦然一声惨叫传来,三条人影陡然分开。
那位于中间的人狂叫道:“虹儿,我不能再见你了,替我和点苍报仇!”
他大吼一声,一柄长剑划出一条光痕,直往对面峭壁射去。
那旁边的两条人影倏然一合,狂笑道:“白云飞,你总算死了吧!”
欧阳空暗叫一声不好,忖道:“糟糕,我来迟一步了!”
他放下白长虹,一抖大烟杆,大喝一声,飞驰而去。
那两条人影微微一顿,立即便分头飞跃开去,消失在暮色里。
白长虹狂喊一声,高一脚低一脚的飞奔过去,他的眼里流下了泪水……那条人影昂然屹立着,一点都不动弹,直待到白长虹奔近,方始缓缓倒了下去。
白长虹一看,正是他的父亲带剑离山的落星追魂白云飞,此刻却满身伤痕,衣襟破碎,死不瞑目……他放声痛哭,扑倒埃尘,大叫道:“爹!”
山风吹过,将他的哭声带去老远……
冷月如钩,斜挂空中,满天灿烂的星斗,淡淡的光芒洒落在青城山巅,洒落在丛林树梢,也洒落在白长虹的身上。
晚风凉飒,轻柔地拂着他的脸颊,带起两绺乱发飘拂在额前,不停的晃动着。
虫声唧唧,断续地自草丛里传来,唱合著幽幽的林梢问夜风的絮语,显得这是一个温柔的夜。
但是白长虹默然跪倒草地上,一动也不动,恍如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似的,所以根本也就对这个世界不闻不问。
他的脸庞映照在如霜的月光下,有如玉石雕成似的,脸部的轮廓鲜明无比,长长的剑眉与高高的鼻梁在淡淡的月光下,留下了淡淡的阴影。
他紧抿着双唇,自嘴角有两条弯弯的弧线伸延开去,这使得他整个脸上的表情显得严肃无比。
他木然良久,终于嘴角的弧线牵动了,嘴唇嚅动了两下,喃喃道:“我要报仇,但是我却又不忍杀人!”
他的声音冷涩嘶哑,仿佛来自寒冷的雪地,顿时使得周围的空气仿佛冻结起来。
他浑身猛然一颤,几乎不相信这声音是出自于自己的口中,但是当他那凝滞的思绪转动时,他记起了自己刚才是何等的悲痛,哭泣使得他的声音都变得沙哑了,也使得他几乎昏了过去。
“唉!”他深沉的叹了口气,茫然的目光投落在死去的白云飞脸上。
他又一次看到了满脸伤痕但却死不瞑目的父亲,那积淤的血渍与碎裂而翻转的肌肉,使得白云飞整个形象变得狰狞恐怖。
白长虹低沉的自言道:“这是我的父亲,那疼爱我而又严厉地教训我的父亲,他要我学武以自保,但是他却在那么多人的围攻下逝去了,学武的人终死于兵刃之下!”
他的心头泛过一阵痛苦的情绪,那积蓄着许久的思想,此刻突然的改变,使得他痛苦不堪。
他喃喃道:“学武的终死于兵刃之下!”
这句话反覆回旋于脑海之中,他痛苦地忖道:“我一生不喜学武,便是不愿见到残杀掠戮之事,但是这两天我却每一个时辰都置身于杀戮血腥之中,满门满派的遭人杀戮……”他咬了咬牙,继续忖道:“点苍的血仇要洗清,而现在爹爹又已经死了,这些责任都将肩负在我的身上,都必须由我亲手去一一报复,因此我不能避免杀戮!”
好一会,他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我要杀尽那些人,我要让他们的鲜血流满地上。”
他双拳紧握,在空中挥舞着,眼眶中泪水涌出,流下面颊。
他仰起头来,凝望着穹空的一钩明月,沉痛地说道:“我发誓要学得天下最好的武功,成为天下第一高手,然后我让那些学武的人,死于我的剑刃之下。”
他那泪光闪烁的眼中,射出一股坚毅无畏的炯炯神光,使得他全身都有着一种威武凛凛的气概。
夜风拂过他的身上,使得他额上的两绺乱发不停地飘动着,他举起右手掠了掠,然后默默地擦干了脸上的泪痕。
他躬身托起白云飞的尸体,缓缓站了起来,木然向山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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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九天琴仙
穿过深及腰部的杂草,白长虹步入丛林之中。
皓洁的月光从叶缝中透射下来,在他身上洒下了无数闪动的光芒。
他的脚步踏在堆积的枯枝残叶上,发出一阵阵簌簌声响,在寂静的夜里听来格外清晰。
簌簌声响伴着他的脚步单调的响着,他也默默地踯躅于林中。
突然他的脚步停顿了,寂静中,一缕柔细的琴音有如潺潺的流水涌进他的耳里。
幽黯的林间,发出凄清的琴声,把他已经抑制下的悲怀又引动起来。
琴音缕缕如丝,诉说着无限的凄凉与幽郁,随着轻柔的夜风,回荡在树梢林间。
白长虹失神地伫立了一会,也不知何时脸上挂落两行泪珠,他身不由主的向着那琴音走去,因为他想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人竟能弹奏出这么感人心怀的琴声。
愈行离林愈远,琴音也愈来愈近,他绕过一个陡直的峭壁,来到一片峥嵘的怪石间。
明亮的月光下,他的身影缓缓在脚下移动着,移动在乱杂的石笋间……猛然,他呆凝地站立不动,茫然望着左上方的一块大石屏上。
那块石屏平坦如镜,自高峻的峭壁上平空突伸出来,从下面斜斜望去,好似浮在半空中一样。
在石屏之上,坐着一个全身乌黑、披着长发的女人,淡淡的月光下,她好像坐在雾里似的,看得不很真确,但是那挺秀的鼻梁与浮雕般的轮廓,使她看来很是美丽。
她斜斜倚着一张琴几之上,夜风吹来掀起黑黑的长袍,露出了莹洁的玉足。
白长虹呆呆的望着那衣袂飘飞的黑衫女人,他低声喃喃道:“黑色的女人,如霜的月光,淡淡的忧郁,轻柔的琴音,这是多么美的组合啊!”
那黑衫女人右手一挥,五指在空中划起一道莹洁的弧影,又按了下去,琴音陡然一阵大响,随即戛然无声。
她轻轻叹了口气,缓缓低下头去。
这声叹息沉重得好似击在白长虹心上一样,不由得使他打自心底也发出一声深沉的叹息。
那女人突然轻声饮泣起来,她的肩膀不停的抽动着,纤长的头发在明洁的月光下就恍如一条细长的瀑布般轻轻地波动着。
白长虹黯然忖道:“她有什么隐痛要如此痛苦的低泣?难道说这世界上没有一点欢乐,到处都发生着悲惨的事情?”
他的意念未了,突地耳鼓一震,一声高昂的长啸传来。
他愕然抬头,只见那垂首饮泣的黑衫女人也抬起头来,望着西北方。
他顺着她侧首的方向望去,只见一条银灰色人影有似电闪般凌空飞跃而至。
就在他略一惊愕之际,那条人影已经来到眼前,有似一片落叶般的飘向石屏。
那个黑衫女人怒哼了一声,冷峭地道:“你来作什么?”
藉着淡淡的月色,可以依稀地看清楚那跃来的人影,是一个身背长剑全身银灰色紧身衣衫的年轻汉子。
他抱拳一拱道:“师侄裴文海奉师父命谕,请师姑……”黑衫女人厉声叱道:“住口!”
随即坐了起来,缓缓道:“是你师父叫你如此说话的?我星宿海一门岂有像你这种弟子,给我跪下!”
裴文海一怔,立即抗声道:“师父他老人家即将……”黑衫女人冷峭地道:“跪下!”
裴文海犹豫了一下,终于跪了下去。
黑衫女人冷哼一声道:“本门第一条戒律便是不敬师长者死,你以为学得本门绝艺便可骄纵了?”
裴文海傲气消失殆尽,肃然道:“师侄不敢!”
黑衫女人掠了掠长长的秀发,道:“你走吧!”
裴文海叩了个头,道:“师父他老人家已到了大眉山庄,请师姑……”黑衫女人一挥手道:“我晓得了,你走吧!”
裴文海站了起来,又恭身抱拳行了一礼,但是当他转过身来时,目光却猛然朝白长虹这边望来。
白长虹相距那块石屏足足有三丈之远,却依然能够看清那个银衫裴文海的两道眼光恍如电炬闪闪发光。
他悚然大惊,还没有想到要怎么办之际,身边微风飒然,裴文海已经站立在他的身前。
裴文海冷冷地道:“你是何人?”
他的目光转到白长虹手中托着的尸体上,微有惊讶之意。
白长虹只见这身穿银灰色衣衫的裴文海生得剑眉星目甚是英俊,只不过嘴唇太薄,嘴角有着一股轻蔑的冷笑,使得他整个都有一股冷森的味道。
裴文海冷哼一声,跨前一步,抖手处,剑芒闪烁出三朵晶莹的小花,剑尖所至,已划破白长虹衣衫。
剑芒如水洒出,寒气你逼得白长虹倒退一步。
裴文海剑刃一转,立即收剑入鞘,轻蔑的道:“哼,原来是个哑巴!”
但是他的眼光一转瞥见白长虹胸前衣衫破碎处竟无一点血迹流出,不由得呃了一声。
因为他自己知道刚才一剑颤出,剑尖已刺入对方胸前两寸多深,而对方一声都没有吭,只是张开嘴巴退后一步,以至于认为白长虹是个哑巴。
这下竟然发觉白长虹胸前一点血痕都没有,使得他猛然一愕,不由得脸色微变。
他脸色变幻迅捷,立即便回复到原先的冷漠,寒声道:“你是谁?”
白长虹嘴唇嚅动了一下道:“白长虹!”
他脑海里突然转过一个奇怪的念头,沉声道:“点苍白长虹!”
“点苍白长虹?”裴文海剑眉一挑,道:“点苍派还有人?”
白长虹肃然道:“点苍派永不会没落!”
裴文海眼光一转,瞥见白长虹手上托着的尸体,道:“你手上托着的尸体是谁?”
当他看到白云飞满身的伤痕,以及那种凄惨的死状时,不由得双眉皱了皱。
白长虹看清楚了这个表情,他狠狠的望了裴文海一眼,没有说话。
裴文海道:“小子!据说落星追魂白云飞代点苍派赴青城之约……”他跨前一步,又道:“你手上托着的尸体可就是他?”
白长虹心头一震,猛地想起了父亲要上青城山时曾说是落月刀葛洪与残星指宇文阙飞柬相邀。
由于柬中曾提及点苍上代掌门神剑谢冰清所遗失的镇山宝剑“射日神剑”的下落,所以白云飞才会单身上青城,而落得被围攻而死。
他这下记起了刚才裴文海提起大眉山庄之事,不禁问道:“你说的大眉山庄,可是落月刀葛洪所居之处?”
裴文海眼光阴鸷地望着白长虹,沉声道:“想不到落星追魂竟然落得个如此惨死,连尸骨都几将无存。”
白长虹喝叱道:“住口!我问你一件事,那葛洪是否与你一道在今日上山的?”
裴文海冷冷地道:“不知死活的小子,葛师兄正愁斩草不除根,说不定这下我只好替他代劳了!”
白长虹抑制住满腔的怒火,道:“今日就是你们设好圈套来谋害我爹的?”
裴文海冷冷地望着白长虹道:“小子,你不需要知道这么多,因为你将要死于我的剑下!”
他深吸一口气,长剑悄然出鞘,一点寒光如电射出,斜指白长虹咽喉刺去。
白长虹正待要问出自己父亲被围攻的情形,眼前猛然一花,剑虹一道倏地烁烁而起。
他根本就没看清剑尖所指之处,只是本能的上身一倾,想要避开往眼睛射来的剑芒。
裴文海见对方上身一斜,右手一招,胁下立刻露出一个空门,他手腕一沉,剑尖划起一条美妙的弧线,直指白长虹“锁心”岤而去。
剑尖一点,“噗!”的一声,正好刺中白长虹胸前。
白长虹轻哼一声,胸前一痛,被对方剑上传来的一股力道击得倒退了一步。
裴文海一剑攻出,眼见又刺中对方,却不料白长虹只退了一步便若无其事,他心头大惊,长剑一缩一伸,一式“雪拥蓝关”,剑刃划出一道弧光,切入白长虹胸前。
“嗤啦!”一声,白长虹胸前衣衫被剑刃划破,飘了起来。
他身形一倾,侧身跌倒于地,顿时将托在手里的白云飞的尸体抛了出去。
裴文海眼光闪处,已瞥见白长虹衣衫破处露出了银色的软甲,他呵呵一笑道:“我还道是你已经练成了金刚不坏身法,连我发出的剑气都不能将你杀死,原来你是身上穿了护身软甲!”
他脸色一沉,长剑一扬便待劈将下去。
蓦地——
“铮!铮!”两声琴音响起,恍如有形的石柱击在他的心头,顿时心脉一震,浑身气血浮动,几乎吐出血来,长剑不由得一颤,缓住砍下的剑势。
他勃然色变,侧首一看,只见自己师姑九天琴仙金筠音右手五指缓缓拢起。
金筠音那莹白如玉的纤长手指缓缓收回,抚在她面前的一张漆黑瑶琴上。
她优雅的侧过头来,缓缓道:“你还想不想动手?”
裴文海吸口气道:“大师兄奉师尊之命,要将落星追魂白云飞杀死,这小子正是白云飞之子。”
金筠音道:“不管他是谁,你已经不能杀他了!”
裴文海双眉一斜道:“为什么?”
金筠音冷哼一声道:“来自星宿海的弟子何曾三剑杀不死人?尤其是对于一个丝毫不会武功的人,你难道不会觉得羞耻吗?”
裴文海愤愤的收剑入鞘,转首向白长虹道:“小子!算你命大,今晚饶了你,下次碰见我一定要杀了你!”
白长虹满脸杀气,狠狠地道:“你先报上名来,下次碰到你时,我才不会忘了在你身上试试我的剑刃。”
裴文海仰天长笑道:“小子,你好好听着,本少爷在江湖上称为剑郎君裴文海……”他说话之际,突地望见白长虹眉心当中一点淡淡的痕印显出了鲜艳的红色血光。
他的笑声陡然一顿,被那股慑人的怪异情景骇得心神大震,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话声一停,一声尖锐的琴音陡然跳出,刺入他的耳中。
金筠音喝叱道:“你还不走,真有面子留在这里?星宿海的弟子那个像你这样?”
裴文海肃然恭身一礼道:“谢师姑教诲。”
金筠音冷冷道:“哼!你是不服吗?”
裴文海道:“这个师侄不敢!”
金筠音骈指一弹,一缕琴音陡然发出。
“呃!”裴文海心脉剧震,被那恍如有形的琴音一撞,立即吐出一口鲜血。
他喘了两口气,抑制住翻滚的气血,沉声道:“想不到师姑琴技如此高超,师侄真是有幸聆听!”
金筠音冷冷问道:“你是怪我偏袒外人,而与本门弟子作对?”
裴文海道:“这个师姑自己心里明